艾尔慢慢地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向骑士团团长。
宴会上的红毯、用黄金制成的蜡烛台以及鲜红的玫瑰……
团长似乎半张开了嘴，眼里透露着愤怒：“你们究竟要……”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啊？你知道你现在在干的事意味着什么吗？你想要与皇家对抗吗，就凭你吗？我一只手就可以让你们全部趴下！”笛伯伦将手边一切够得着东西全部甩开，任凭酒食溅落，弄脏了名贵的红毯，“你知道我是谁吗？老子是亚兰城的……”
“请你闭嘴，小伯爵！认清楚现状吧！”骑士团团长突然吼道，眼神不断在笛伯伦和神秘女子间回荡，“现在我们不再是客人，而是囚徒！”
愤怒能暂时让人失去理智，看样子团长恢复过来了：“您有什么想要与我们谈呢？大人？”
见到团长的举止，整个宴会上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了，骑士们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但那女人似乎并不为之所动。
“虽然我想向各位道歉，但没有想到，你们当中也是存在着粗人啊。”
笛伯伦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是在指他，两眼只顾着看自己被酒弄湿的漂亮白衣。
女人看了看四周，我能注意到，她的视线停留在了我手旁的酒杯，续道：“我这么做也是因为迫不得已。毕竟……”
“请您先让我们确认一下，领主大人现在是否身患重病？”团长打断女人，语气尽量保持柔和。
“这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因为……”
“你对我们的身份持有怀疑态度——为什么？我们已经把陛下的雄狮之证献给您看了，您这样做让我困惑不已，柯罗尼小姐。”艾尔也忍不住开口了，似乎所有人都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到底如何。
“我并没有怀疑您，也没有怀疑在坐的所有大人。”
“那——”
“请您耐心听我讲，大人。”严厉坚定的口吻令这位副团长低下头来，“我是柯罗尼领主的女儿，也是领地唯一合法继承人——我有权力命令我的士兵，也有权力命令他们拿下你们的人头。”
所有坐着的人听到这样的话，都不由得哆嗦起来，每个人都看来看去，握紧手中的餐具刀，想要殊死一搏。
“但我不会这样做的，我说了，我是来与各位好好谈谈的。”女子再一次露出甜美的笑容，她雪白的长发和皮肤与她那双深红的眼瞳让她显得神秘，令人产生恐惧。
就像恶魔一样。
……
“您有什么想与我谈的，柯罗尼小姐？”
“嗯嗯，骑士团团长大人，我很想知道你们来此的目的，以及你们所有成员身份和姓名，请您告诉我，好吗？”女子对团长笑了，却令他寒毛竖起，“当然，不要欺骗我，比上说假话的尸体，我更喜欢诚实的人喔！”
……
“啊。”有叉子刺到我的大腿了，“你想干什么，奥里斯？”
“嘘，小点声，普兰！”
“这种事我知道，而且你声音比我还大。”
“好了好了，别争了，你俩。”查尔斯也参与进来，“你们和我都不想让门口的那两个守卫听见吧？”
“团长被独自带走有一会儿了，他们究竟是要搞什么名堂啊，特别是那个大小姐，感觉她莫名的恐怖呢……不过，她长得其实还蛮好看的，嘿嘿……啊！你干什么，普兰！”
“嘘——小点声。”
“还不是你拿叉子刺我大腿。”
“这是还你的。”
“你俩别吵了，我对天发誓，咱们还是说正经事吧。”
“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要干啥，反正不是好事情。”
“要你废话！”我和查尔斯异口同声地回了一句。
“你说那些守卫，喏，你看那站在门口左边的那位。”
“啊！他不是那位刚才站在城墙与我们交谈的守城官吗！”
“嘘！小点声，奥里斯。”
“啊嗯。他们为什么要叫我们纵火狂啊？”
“会不会跟昨天我们看到的那座村庄有关？”
“不知道，你说呢，奥里斯？”
“你不要问我啊，你说呢，普兰？”
“那你也别问我——”
“额哼！”
我们三人同时抬起头来，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们呢……
……
在一间小房间里，几排书架靠着正对房间门口的窗户的左墙，右墙是红色镶有金丝的壁纸，上面挂着铁质兵器。
坐在窗前办公桌后面的白衣女子，正听着这位皇家骑士团团长将所有同行的人的身份和姓名一一说出。
“然后，剩下的几位……唔……都是看临者。”
“喔……看临者吗……告诉我，他们的姓名。”
“您知道的，这有关圣殿约束。”
“那么，您也不知道吗？”女子又笑了，声音甜美而又微弱。
“不不不！我还是听见他们称呼彼此的。就如您所见，那几位身着旧损铠甲的那几位，就是看临者：埃斯勒、奥里斯、查尔斯、威尔斯以及普达。”
“普达？”
“对——您知道普达吗？”
“不，我只是听过跟这个普达很相似的一个名字而已。”
“哦，我明白了，既然我都说了……那我就可以……”
“请等一下。”女子顿了顿， “我还想知道更多有关这几位看临者的事。”
……
“所有人都看着我们呢，普兰。”
“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还有，现在请你闭嘴好吗，奥里斯？”
守卫仔细看着我们三人的脸，似乎他很困惑。
“他在干嘛？”
“闭嘴，奥里斯。”
守卫注视着我的双眼，当然我给以反击，最终，守卫别开他的眼睛……很好，我胜利了，至少在这一方面上。
“抱歉，我忘了告诉各位大人，请不要拘谨，放下心来休息吧。”
“……”
“这什么情况，哎？普兰，这什么情况啊，什么情况，普兰？”
求求你闭嘴。
……
“我也不知道更多有关这几位看临者了。”
“看来是如此的呢。团长大人。呵呵……”
“有什么好笑的？”
“因为你撒谎了，还有一位看临者您没告诉我——笛伯伦阁下，我听说过他，这个禽兽不配与普达阁下们相提并论，不是吗？”
“请不要这样说，小姐，他可是伯爵……”
“可我听说，要成为看临者就必须放下自己拥有的一切。”
“这……”
“如果他没有做到这点，那他就不配成为看临者。”
“您叫我来这儿，只是想跟我谈这个吗？”
“请不要生气，大人，放松你的拳头，你知道原因的。”
“……”
“现在，请与我一同回到宴厅，其余的事我们待会儿再谈。”
……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人群议论纷纷，妇女们跪下祈祷，男人们围着骑着马的男子……
“我大致明白情况了，村长阁下，辛苦您了。”
“不不，这没什么的，柯罗尼大人，劳烦您不远千里来此，小人也深感幸运和歉意。”
“请不要奉承我，阁下，这件事交给我们来办吧，请您将其他村民带回各自村落。”
“是，小人现在就去办。”
看着所有村民都散去后，男子才脱下头盔，白色的长发在雪中飞舞：“艾尔，把这件事立刻上报给陛下，请求将此村税赋取消、重新画阅本地地图。”
“是，柯罗尼小姐。”
……
“小姐来了。” 守卫说道，同时离开了宴会厅大门，待女子跟团长进来后立刻关闭大门。
所有人都站起来了，但我和埃斯勒都还是坐着的。
“请坐，各位大人。失礼了，各位看临者大人们——佩鲁弗洛阁下！”
“在，小姐！”守城官答道。
“带各位看临者们离开宴厅。”
守卫走过来，看着我和埃斯勒，迟疑了片刻：“请跟我来，看临者阁下。”
我看了眼埃斯勒，站起身来，把守卫撇下，直接向门口走去。
“待会儿我会过来询问的，请您尽情期待一下吧。” 在我走过女子身边时，她小声说了一句。
“不，我可从来不抱有期待。柯罗尼大人。”
“请等一下，别……算了，真是的。请跟我来，看临者阁下。”守城官似乎在对坐着的埃斯勒说道，“接下来由我来带领各位前往会客室。”
……
“那么，您把我们留在这儿是有什么话还要说吗？柯罗尼小姐？”团长问道。
“不不，怎么会呢？时候已经不早了，请允许我让仆人带各位前往各自的卧室，我也有私事要办，请容许我先离开了。”女子根本不管身后的骑士，只让我们几人跟着，自顾自地离开宴会厅，前往会客室……
“啊——好困，又累又困，好烦啊。”
“奥里斯，你抱怨这么长时间了，是不是该闭嘴了？”威尔斯用手臂锁住奥里斯的脖子，笑着问。
“别，别——啊——空，空气——”
笛伯伦没来。
“各位久等了……”
威尔斯立刻松开手，以一个标准的军姿站立，但这不仅没能缓解他的失态，反而让这位小姐笑了：“请不必这样拘谨，因为我也是有求于各位大人的。”
“但请您先原谅，让我们先确定一下，领主大人是患重病了吗？”
“不，并没有。”女子看向埃斯勒。
“那他为何不来见我们？”
“他不能来。”
“为什么他——”
“他被魔鬼附身了。”
“什……”
听到这，在场的人都闭了嘴。
“这可不是小事，你不应该隐瞒……”
“不应该？我父亲生来热爱自己领地里的子民，他深受人民爱戴，但又不失其威严……为什么他得被针刺穿身体或被开颅或是被扔到破船里随波逐流甚至被投到兽笼里呢？我父亲既不是罪人也不是异教徒，不，我不会这么做的，绝对不会！”
“请你冷静一下，小姐，您不是还有什么值得我期待的事吗？”
“那当然，唔……”
“嗯，我是普兰，我左边这位是奥里斯，还有站在他后面的家伙是威尔斯，您右边的分别是查尔斯和埃斯勒。”
“很荣幸见到各位大人。”
“那么，请说吧。”
“哦，很简单，请找到救我父亲的方法。”
一点也不简单。
“希望各位大人能对此保密。”
“不，您明白的，我们不能……”
“他们说看临者是世上最无私的人。”
“对，也有人说我们是世上最冷血的人。”
“但……你们难道要对我父亲见死不救吗？”
“我们都会死的。”
“普兰，你……”
“威尔斯、奥里斯你们别插嘴，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求求你，普兰……”
“我并不是看临者的总司令，您可以问问其他人，但我不能帮您。”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他们都是群骗子……”
所有人无可反驳。
“请允许我们见见您父亲，如果可以，把艾尔也喊上。”我扶住这位快要摔倒的小姐，在她耳边说道，“也许我们有能力帮助你，但你也要做好觉悟。”
……
“恶魔，恶魔，恶魔……”
“父亲，看临者阁下来见您了……”
柯罗尼领主坐在摇椅上，口中不断重复着“恶魔”但见到我们立刻闭上嘴，瞪大双眼站立起来。
“你告诉我们他已经疯了，但他明显保持着神志。”
“不，你不明白，普兰阁下。”
“你们……见到恶魔了吗？”
“什……”包括埃斯勒在内，我们都被眼前所见震惊了——在领主背后的墙上，刻着一连串的字符。
“父亲把它们称作‘驱魔符’，他还说这些看不懂的字符是上帝帮助他写的。”
“你们看见恶魔了吗？它就在这儿，它就在这面墙外，它说它想要我的性命，不然它会每年毁掉一个村庄，夺走所有人的性命来增加我的罪孽。”
“您太累了，父亲，您应该……”
“不！你，你们都不了解。你们不会明白的。”
“领主大人……”
“出去，看临者！你们都给我出去！”
“但……”
“出去！”
……
“现在您都看到了，普兰阁下，我的父亲——柯罗尼领主现在的处境。”
“我很抱歉会有这种事发生在令尊身上，但万事都有其根源……”
“您是说我父亲有罪吗？”
“小姐，艾尔到了！”
佩鲁弗洛走过来，说道。
“嗯，你可以退下了，阁下。”
“是。”
奥里斯把我拉在一边，他看着我说：“你真不会说话，普兰，她只是一个女孩，一个深爱自己父亲的女孩而已，你用不着这样……”
“奥里斯……”埃斯勒也插话了，“我们都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办。”
“这件事超出我们能力范围了……”
“威尔斯，你怎么也……”
“认清楚现实吧，年亲人，我们可不是人民榜样，从来都不是，我们只做我们该做的。”埃斯勒抓住奥里斯的肩膀，“艾尔来了……”
“伊兰卡小姐。”
“您叫我吗？大人？”
“不，不是埃斯勒，是我。”
“普兰阁……普兰吗？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摇摇头：“我只是很困惑，伊兰卡小姐，为什么艾尔要叫您柯罗尼小姐呢？”
“……抱歉，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先前在城门前，我听见佩鲁弗洛阁下叫您伊兰卡小姐，所以一开始我以为那是您的姓氏；但是后来艾尔叫您为‘柯罗尼小姐’，所以我便以为‘柯罗尼’是您的名字，可您又说您是‘柯罗尼领主的女儿’，所以我认定‘柯罗尼才是您的姓氏，‘伊兰卡’才是您的名字……但，为什么艾尔会知道您的姓氏呢？”
“唔……也许……”伊兰卡小姐口齿不清地回答道，“他，他……”
“我也听到佩鲁弗洛阁下称呼‘伊兰卡小姐’，想起小时候听家父念到过这个名字，所以猜测伊兰卡小姐就是柯罗尼家族的人。”艾尔似乎抢着回答道。
“是吗？很不错的理由，难以反驳。”
“请问您这是什么意思……”伊兰卡小姐凑过来，望着我的眼睛。
“请问，伊兰卡小姐，佩鲁弗洛阁下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您这里做事的呢？”
“唔——大概一年前吧。”
“那他怎么知道艾尔是谁，并把艾尔成功带来的呢？”
“唔……”
“佩鲁弗洛阁下刚才问过所有骑士，所以才找到了我。”
“请不要再掩饰了，艾尔，你我都心知肚明，虽然我不是侦探，但我也不至于那么好骗，对吧，埃斯勒？”
埃斯勒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一下。就好像所有人当中，坏蛋就只有我一个人一样。
我也不想这样，普兰.锡克尔可不是这种人。但这是我的职务所需，看临者不能对任何事策动仁慈之心。
“伊兰卡小姐，您的父亲会变成那种样子，很可惜，如果那是恶魔所为，我们一介凡人，无力解决此事。”
“如果……如果我父亲的话是真的呢？那我该怎么办？”
“如果真有那个时候，看临者会站出来，恪尽职守。”
“您就像是一个潜在的恶魔，普兰阁下。”
“请不要将愤怒这样洒在我身上，愤怒才是恶魔，它会让你做出你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事情来。”我注视着伊兰卡，“请相信我，如果你不愿意相信你的父亲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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